采访者：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整理者：卢荻、李芮
采访时间：1993年至2004年间多次采访
采访地点：省政府贵宾室、梁灵光同志家中、从化温泉宾馆
四、试办三个经济特区
采访者：广东地域差异很大，省委、省政府是怎样决定梯度发展战略的？
梁灵光：广东陆地面积21.2万平方公里（含海南岛），海岸线
4000公里，海域面积广阔，1983年人口约6000万。广东地势北高南低，地域经济差异很大。因此，省政府在研究和制定规划时，因地制宜，实行区域层层推进计划。其构思是：通过经济特区———沿海开放城市——经济开放区——内地，滚动式地把改革与开放，由沿海向内地逐步推进，形成东起汕头，西至湛江，南到海南岛三亚的沿海开放地带，努力把它建设成为开放式的现代化的文明富庶地区，为全省全国的四化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
当年，广东根据中央的改革开放政策，首先实行“三二一一”开放规划，即三个经济特区，两个开放城市，一个珠江三角洲，一个海南岛，初步形成多层次开放的格局。而广大山区因条件所限，尚未被中央纳入全面对外开放范围，省政府唯有采取各种有效措施，支持山区发展经济。
早在1979年初，广东省委经中央同意，开始酝酿建立大规模出口基地的问题，并报经国务院批准，将宝安县改为深圳市，珠海县改为珠海市。而中央也派谷牧等同志多次出国考察外国出口工业区的情况，对在国内设立出口工业区也已有所考虑。
这年4月，中央召开工作会议。根据小平同志的倡议，经中央和地方协商，决定在广东的深圳、珠海、汕头和福建的厦门建立四个经济特区。
采访者：您第一次到深圳、珠海经济特区是在什么时候？
梁灵光：1980年11月23日至24日，我和任仲夷刚到广东履新一个星期后，就一起到深圳考察，特区起步之初面临的困难之大，让我俩颇为吃惊，最使我们揪心的还在于特区的领导班子不够协调团结。在听取市委的汇报中，他们有的人主张挖掉罗湖山，填高低洼地，有的人认为这样做，等于把钱抛到水里，各执一词。我俩与湖南省委第一书记毛致用在省委书记兼深圳市委第一书记吴南生、深圳市委书记张勋甫的陪同下，首先考察蛇口工业区。袁庚等人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在蛇口这片荒芜之地进行创业的精神，令我们十分感动。我和仲夷对蛇口工业区的建设速度和工作效率给予高度的评价，并鼓励他们根据中央的指示，大胆地搞，闯出一条搞特区的路子来。
我们回到广州后，经过研究，认为靠深圳原来班子打不开局面，更甭说领导大家“杀出一条血路来”，一定要马上调整。我们从众多人选中遴选了在中央党校学习回来的梁湘（原任广州市委第二书记）。梁湘不但具有改革、开拓精神，还熟悉经济工作，他去深圳最为合适。但梁湘长年在广州市工作，想留在广州。我反复动员，任仲夷也做了工作，希望他去深圳，我们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最后梁湘也同意了，但提出要从广州调些骨干去。梁湘要的人是广州市各方面建设急需的骨干，当时广州市委、市政府有些领导有不同看法，我从大局出发，无条件地支持了梁湘，把邹尔康、甄锡培等一批人才都调去深圳。仲夷、田夫等同志都大力支持他，先后调周鼎、周溪舞到深圳。梁湘是个实干家，长期抓经济工作，他果然不负众望，率领一班人领导深圳干部群众大刀阔斧搞创业，对深圳特区前期的开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我兼管经济特区工作时，特区从筹备到国务院正式批准试办已有3年多时间。深圳进展较快，其次是珠海。汕头特区还处于筹建阶段。在各部门、各地区的大力支持下，特区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在吸引外资和引进国外先进技术、设备方面打开了局面。深圳与外商签订合同1500多宗，实际投资额20多亿港元，引进2万多台（套）设备。珠海与外商签订了协议，计划投资总额10多亿美元。汕头特区到1982年才正式动工，但中外合资的地毯厂已建成投产。
以基础设施为重点的基本建设已铺开。深圳基本建设投资近20亿元，投资项目300多个，直通香港的蛇口港口已投入使用，许多地方已完成“五通一平”，数十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珠海也建成码头，开辟了直通香港的航线。汕头特区连接市区的路、电、水工程也已经完成。
工农业生产有了较快的发展，深圳市1982年工农业总产值比1979年增长了10多倍。珠海市增长一倍左右，财政收入都有大幅度增长。深圳建国商大厦，三天一层，被称作“深圳速度”；蛇口提出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口号也流传全国。
但是，在试办特区过程中也出现一些缺点和问题。如与外商签订的经济合同不够完善，基建摊子铺得过大，货币及流通较乱。中央1982年17号文件下达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深圳、珠海顿时由繁华闹市变得比较萧条，外商也顾虑我们政策多变，对到特区投资持观望态度。
针对这种情况，我们一方面向中央汇报情况，争取中央及有关部门的支持帮助，另一方面对深圳特区的发展，省、市也多次进行研究，确定以工业为主，以外资为主，以出口为主的方针。
开始时，深圳市部分领导强调发展商业，搞“万商云集”，深圳有些人利用中央给予的出口优惠政策，到内地抬高价格收购农副产品出口。然后又拿赚到的外汇进口商品向内地倾销。如他们从香港进口旧麻袋到内地卖，影响国内的麻袋生产。我国的味精生产本来已经过剩，但他们一次签订进口1800吨味精，结果造成国内味精厂叫苦不迭。他们还进口大批小汽车、彩色电视机、收录机、电冰箱、电子计算器等等紧俏商品贩销内地，获利颇丰。因此，内地有人挖苦说，深圳只会赚内地人的钱，不会赚外国人的钱。而港澳和海外人士对此也有议论，致使特区形象受损。
我发现这些问题，认为这不符合中央关于试办经济特区和出口基地的宗旨，于是及时提醒他们。强调应该贯彻以工业为主，以外向型经济为主的方针，不能不顾国内市场情况，盲目进口，大搞倒买倒卖。我希望特区要发挥“窗口”的作用，加强外引内联，逐步向这些方向发展，尽快建立起二线管理。
深圳市委经过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端正了试办经济特区的指导方针，扎扎实实地进行打基础的工作。
1983年2月，胡耀邦视察广东。他在视察深圳经济特区时指出：“特区是新事物，同志们搞得不错，敢于创新，是很有成绩的，干部是努力的。……你们已经闯出了一个新局面，比较出色地完成了中央的意图。”他希望特区和广东要搞改革创新，“创造出新的经验”。
4月间，谷牧视察了广东三个经济特区。4月25日，他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发表讲话，表示赞同胡耀邦对特区的评价，认为这一评价公正，符合实际。接着，他就特区货币和管理二线，特区的自主权，特区的范围和建设规模，特区的电信、交通建设，特区生产发展方向，体制改革，加强省对特区工作的领导等问题，作了具体指示。他指出：“今后对特区的要求更高，省委应当加强对特区工作的领导”。他建议参考国务院的办法，提出“梁灵光同志是书记又是省长，要管这个事，还有吴南生、叶澄海也可以参加。他们三人可以形成一个拳头。有关特区的重大事情，都集中到这个口里，就可以大大提高效率”。
按照这一指示，6月14日，省委、省政府决定广东省试办经济特区的工作由我和吴南生等人主管，组成特区领导小组，在省政府下设特区办公室，集中处理解决特区的重大问题。
6月25日，谷牧在北京接见广东省有关负责同志，传达了邓小平同志的重要指示。小平同志强调，特区要坚决办下去，不能动摇。现在，对特区说好话的多了。他指出：特区“现在办得不错，中外承认，不存在抹掉不干的问题”。
小平同志的重要指示，大大提高了我们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和试办经济特区的信心和决心，对我们是很大的鼓舞和鞭策。珠海特区与深圳特区几乎同步进行。但珠海的情况与深圳有所不同。它和澳门相连，而澳门的经济基础比香港差，以旅游、博彩业为主。所以，刚开始时，珠海市的主要领导强调发展方针以旅游为主。
珠海依山傍海，环境优美，风光绮丽，确是个理想的旅游之地。珠海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来发展旅游业，先后建了石景山旅游中心、珠海度假村、海滨公园和国际高尔夫球场等一批各有特色的高级宾馆、度假别墅和娱乐设施项目。但是，由于种种条件所限，仅靠旅游业是很难带动珠海整个经济启动的。故开始几年，发展就比深圳略逊一筹。
另外，珠海领导机构及管理上也存在问题。珠海特区初期规划面积15.16平方公里，是市区的一部分，因此，在市政府之下单独成立一个特区管理委员会。管委会力量小，工作抓不起来，而市政府又搁在上面，不好直接插手管。梁广大同志上任时，专门为此事来省府找我，提出珠海的发展应以商业、工业为主，不仅仅局限于旅游业。同时，将管委会缩小或合并，由珠海市政府直接来抓特区的建设。我认为他这两个方针性的建议很有道理，故表示支持。于是，珠海后来在机构和发展方针上进行了调整，特区发展有了较大的起色。
汕头经济特区起步慢一些。1984年元月前后，我到潮梅地区调查，专程去汕头特区考察一次。那时，特区已初具规模，龙湖加工区首期基础设施和两幢通用厂房及生产服务设施已交付使用，一批合资企业已投入生产，农业方面搞得较为出色，整个前景喜人。但跟深圳、珠海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汕头市委向我提出想开辟广州至汕头的航线，飞行波音737飞机。我当场答应尽力帮他们解决。汕头离广州和香港都比较远，陆上公路和海路交通耗时比较长，很不方便，直接影响外商投资。于是，我跟部队联系，询问可否将汕头军用机场改造成军民两用机场，这样可为国家节省大笔开支，但空军不同意。我到北京时找中央军委常务副主席杨尚昆，向他提出了改造汕头机场的问题。杨尚昆赞成我的提议，但这是一件大事，他个人定不了，因此，他们专门召开军委会议。反复讨论了好几次才定下来，从而解决了汕头交通不便问题。后来，汕头还开辟直通香港、泰国的航线，这为汕头特区的发展，创造了一个很有利的条件。其后，佛山、惠阳、三亚等军用机场均同意开展民航服务。
采访者：经济特区在创办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和困难大吗？
梁灵光：办特区搞改革开放大家都没有经验，有人赞成，有人怀疑，也有人反对。对中国试办经济特区，国内、党内有不同的意见，还有一些人心存疑虑，多有非议之词。对于办蛇口工业区，有人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又少了一块啰！”也有人说：“特区是国际资产阶级的‘飞地’”，“香港市场上的‘水货之源’”，“走私的主要通道”。上海某报发表文章《旧中国租界的由来》，实际是指桑骂槐，把特区比拟为“旧中国上海的‘租界’”。有的文章作者甚至危言耸听地告诫人们，要警惕中国出现新买办和李鸿章式的人物。内地有一位老红军出身的副省长到深圳特区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宾馆痛哭流涕，说辛辛苦苦几十年打下的江山被“葬送”了。有人说，“深圳特区除了五星红旗是红的外，其他都是黑的”。即便是党内高级理论家，到蛇口视察时也发出这样的“高论”：说你是资本主义嘛不好，说你是社会主义，全国都这样搞那还行吗？香港报界有人说特区“失败了”，只是一堆石屎森林。有一段时间，海内外更有人异口同声地说试办特区“失败了”。1982年初开展反走私斗争，有一天广东人乘火车到河南某地，下车后车站管理人员要广东人排队，其他人都走了，排队的个个被搜身，好像都是走私犯。这些反映给我们的压力很大，我们自我解嘲说“广东是香一年，臭一年，香香臭臭又一年”。当年分管特区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谷牧后来曾感慨万分地说：“特别是1982年上半年，很有些‘秋风萧瑟’的味道。”经济特区困难重重，步履维艰，是在“香一年，臭一年，香香臭臭又一年”的争论中度过的。特区的建设者们，在有形或无形的压力下，迫切地希望得到中央最高层的明确肯定。
五、陪同小平同志视察经济特区
采访者：请您回顾1984年春陪同小平同志第一次视察广东经济特区的情况。
梁灵光：小平同志对经济特区这一新生事物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倾注了很多心血。正当特区艰苦行进、遇到很大压力的时候，他决定亲自出动，到特区视察。
1984年1月22日，小平同志在中央政治局委员王震、杨尚昆和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刘田夫等同志的陪同下，乘专列从北京南下广东视察。
24日上午10时，专列抵达广州火车站，小平同志在专列上接见了我和林若、宋志英等广东省委负责人。刘田夫要把小平同志接到广州珠岛宾馆休息。但小平同志不顾旅途疲劳，坚持要先到深圳去看一看。他对我们说：办特区是我倡议的，中央定的，是不是能够成功，我要来看一看。这可以看出小平同志对特区深切关爱的急切之情。当日中午，在我和刘田夫的陪同下，小平同志一行抵达深圳。中午12时50分，旅行车来到迎宾馆桂园门前停下。小平同志受到梁湘、周鼎、周溪舞、刘波、罗昌仁等深圳市党政负责人的热烈欢迎。步入会客厅之后，小平同志干脆地挥手对梁湘等人说，下午再来听听你们谈情况。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在听取深圳汇报时是否作了重要指示？
梁灵光：下午3时30分，小平同志和王震、杨尚昆同志在我与刘田夫的陪同下，走进迎宾馆二楼会议室，受到深圳市领导班子成员和一些部门负责人的热烈掌声欢迎。梁湘把坐在前排的市委常委们逐一介绍给小平同志认识，随后，向小平等领导介绍深圳的情况。
梁湘指着挂在墙上的深圳地图，把特区4年来引进外资、基本建设以及推进改革等方面的情况，向小平同志作了汇报。他汇报说，深圳兴办特区之前，原是宝安县的一个边陲小镇。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这里的工农业生产受到严重破坏，社员收入很低，人员外流严重。建立深圳特区以后，由于执行了党中央的政策，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目前共与外商签订协议2378项，协议投资118亿港元，还引进了1.5万多台（套）设备，其中不少是80年代的先进设备；新修建了55条总长85公里的标准马路，盖起了上百间工厂，并大胆地开始进行了人事、工资、体制等方面的改革，使生产效率和经济效益大大提高，仅是去年一年的工业总产值，就比办特区前的1979年增长10倍。职工和农民生活水平也比以前提高了一倍至几倍。广大群众和港澳同胞以至来过特区参观的外国人士，都异口同声称赞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政策好，说没有三中全会制定的对外开放政策，就没有特区；没有特区，就没有今天这里欣欣向荣的政治、经济局面。这说明中央办特区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在汇报过程中，小平同志问：深圳现在流通多少种货币？梁湘答：“三种：人民币、兑换券、港币。现在想发行一种特区货币，但有争论，专家们意见未统一。这个问题如不尽快解决，对特区的发展有很大影响。”小平同志说，要发行一种新货币，关键问题是考虑对人民币的打击怎么样！你们要研究一下。当梁湘汇报到特区缺乏专业人才时，小平同志说，深圳要办一所大学。这所大学要由华侨和外国实业家，用西方科学与管理的办法来办。教员请外国学者来当，请外籍华人来当校长。当梁湘汇报到深圳收土地使用费问题时，小平同志说，最近有位美国学者专门写信给我，说我们的地皮太便宜了，收费太低，我们是要吃亏的。在香港，英国靠收地皮税赚很多钱。小平同志吸着烟，细心地听着汇报。接着，梁湘谈到特区建设遇到的阻力和困难，以及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汇报结束后，梁湘对小平同志说：“办特区是党中央和您老人家提倡的，是党中央的决策，深圳人民早就盼望您来看看，好让您放心，希望得到您的指示和支持。”梁湘请求小平同志给大家讲话。
小平同志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地方正在发展中，你们讲的问题我都装在脑袋里，我暂不发表意见，因为问题太复杂了。对这些问题，要研究研究。
尚昆同志插话说，小平同志很关心特区，这次主要是来广东休息，有关问题我们回京后吹个风，让国务院有关部门研究解决。随后，他提议出去走一走。
采访者：你们陪同邓小平同志视察了哪些地方？
梁灵光：下午4时10分，小平同志一行乘坐大型旅行车参观深圳市容。整个特区简直就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到处呈现一派轰轰烈烈的建设景象。小平同志目不暇接地望着窗外，问随行的梁湘，这是什么工地，那个高楼是准备用来干什么的。
下午4时50分，小平同志来到正在兴建的罗湖商业区。当时，寒风呼啸，气温下降到摄氏11度。小平同志不顾旅途劳累，冒着严寒，兴致勃勃地登上已经竣工并且开业不久的22层高国际商业大厦顶楼天台，俯瞰深圳全景。
国际商业大厦脚下两平方公里的罗湖商业区，是深圳特区未来的繁华商业中心，也是香港新界跨进社会主义经济特区的门槛。小平同志顺着这座高层大厦天台围墙，从东面走到北面，又从北面走到西面和南面，时而凭栏远眺，时而鸟瞰近景，尽情地浏览深圳特区的建设风貌。他看见一个现代化的新兴城市正在崛起。梁湘介绍说，罗湖新城区计划兴建一百多幢高层楼房，是目前全国高楼群最集中的地方，已成为市区最繁华的金融商业中心宝地。小平指着西北角马路对面一幢正在施工的高楼问梁湘，那幢楼要建多少层？梁湘回答说，那幢楼叫国际贸易中心大厦，顶部设有旋转观光圆形大厅，是目前国内最高的建筑物，而且是施工难度最大的建筑工程。小平听后满意地点着头。
时近黄昏，小平久久地站在天台上凝望着。在夕阳和晚霞的辉映下，深圳特区高层建筑物染上一抹绚丽灿烂的华彩。小平看见深圳奇迹般的变化，他的心中已有了明确的答案。最后，他满意地对梁湘说：“我都看清楚啦！”
采访者：请您谈谈陪同邓小平同志参观渔民村的情况。
梁灵光：1月25日上午10时30分，小平同志在我们的陪同下，来到富甲全省农村的渔民村参观。渔民村是深圳特区几年来迅速富裕起来的一个先进典型，饮水思源，老支书吴伯森一再感谢中央，并高兴地陪同小平同志等，参观了配有空调设备的文化馆。接着，特意请小平同志等到他家做客。
新春将至，吴伯森家里一派喜庆景象。吴伯森领着客人走遍楼上楼下，如数家珍地数着家里的大彩电、冰箱、洗衣机、音响组合、热水器、不锈钢炊具、电子煤气灶……小平同志参观完之后，询问了吴伯森的家庭经济收入情况。吴伯森心情异常激动地说：“我现在生活上什么都不缺了，我们穷苦的渔民能过上今天这样幸福的日子，真是过去做梦也没想到，感谢邓伯伯！是党中央和你为我们制定了好政策！”小平同志很谦虚地说：“这是党中央的政策，应该感谢党中央。”
接着，吴伯森向小平同志汇报了渔民村的变化。改革开放以来，渔民村利用与香港新界一河之隔的优越地理条件，依靠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制定的对外搞活经济政策，大力发展养鱼业、运输业和来料加工业。1979年人均收入达1900多元，居全省农村之冠。1981年，全村户户收入过万元，成为深圳特区第一个万元户村。1982年35户农户全部住进了村统一新盖的双层小洋楼。1983年全村人均收入达到2300元。吴伯森还向客人亮了家底，1983年他一家每人月收入达到500多元。坐在小平同志旁边的女儿邓榕怕听力不好的父亲听不清，便大声地说：“老爷子，比你的工资还高哪。”小平同志听到这个村的普通劳动力收入这么高，高兴地说：“比我的工资高啊！”接着小平同志又说，经过长期奋斗，全国广大农村都可以达到这样的生活水平。
临别渔民村时，小平同志沉思着说：全国农村要达到渔民村这个水平恐怕要100年。有陪同人员表示异议，认为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小平同志坚持说：我们国家大，情况复杂，至少要到本世纪末，还要再奋斗50年时间。后来小平同志又提出让一部分有条件的地区先发展起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并一针见血地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在参观电脑公司时，他是怎样强调搞好电脑软件生产，特别提倡要有一批好的娃娃搞电脑的？
梁灵光：那天下午，小平同志一行视察了中国航空技术进出口服务公司深圳工贸中心电脑电气技术有限公司。该公司是一家合资企业，主要生产微型电脑、电脑软件和电脑外壳等。小平同志一行参观车间设备，详细听取了副总工程师王兆全介绍他们是如何根据特区的特殊政策，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引进先进的电脑技术，然后又是怎样地自己制造出功能、质量完全达到先进水平的电脑设备来，既少花外汇，又赢得了时间的情况。小平同志饶有趣味地观看了人和计算机下象棋和做各种表演。当王副总工程师汇报到国外对电脑软件的生产如何重视，如何供不应求，而我们中国人多，只要通过引进样机，然后加以学习、消化，是完全有条件大量生产软件，进行智力输出时，小平同志说，软件生产占80%，硬件占20%，这就要靠脑子。美籍华人杨振宁说，美国都是十六七岁的娃娃搞软件，好多尖端技术都是娃娃搞出来的……搞软件，我们有条件，中国有一大批好的娃娃。
采访者：邓小平一行视察蛇口工业区时，蛇口工业区总指挥袁庚在汇报中提到“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一口号，小平同志是否赞成这个当时颇有争议性的口号？
梁灵光：1月26日上午9时30分，小平同志一行驱车抵达蛇口工业区。这里是香港招商局办的一个新兴工业城。面积2.14平方公里，它只有4年多历史。宽阔的道路，绿树成行；现代化的标准厂房，鳞次栉比。已建成的47个独资和合资企业，已有30个开工投产。建成这样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工业区，不用国家投资一分钱，完全靠自己筹资或贷款解决问题。
蛇口工业区总指挥袁庚热情地把小平同志等领导带到办公大楼七楼会议室，然后说：“首长来工业区视察，是蛇口工业区全体员工的愿望，这幸福的一天终于盼到了。……我请求首长和全体接待人员合影留念，使全体员工得偿所愿。”小平同志随即高兴地和大家合影留念。
小平同志边看工业区全景模型边听袁庚汇报建设情况。他走近窗前，居高临下，观看繁忙的蛇口港码头，问道：“码头是什么时候建成的，能停多少吨位的船？”袁庚答道：“工业区开发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兴建码头，花了近一年时间建成了600多米码头，现在已使用4年了，可停泊3000吨至6000吨货轮，与香港客轮通航也已两年多了。”小平同志称赞说：“你们搞了个港口，很好！”
当袁庚汇报到工业区基本建设投资花了1.5亿元时，小平同志问：“是人民币吗？”袁庚回答：“是，其中1亿是贷款，5000万是招商局5年不上交的1/10利润。”
小平同志满意地笑了：“怎么，去看一看吧。”
袁庚请求再讲一会儿，他觉得小平同志等人年事已高，怕他们疲劳，便说：“再谈5分钟结束汇报。”小平同志欣然同意：“没关系。”于是，袁庚简要地汇报了工业区几年来进行经济体制、机构、干部制度、工资制度、用工制度及住房政策改革的情况。当袁庚说到“我们这里进行了一点冒险，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时，梁湘说：“应该说是成功的，蛇口是深圳特区各项改革的先行点。”小平同志十分重视特区引进资金、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和科学的管理方法。当袁庚介绍蛇口“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一口号时，小平同志的小女儿毛毛提示说：“我们在进来的路上看到了。”小平同志说：“对！”当时，内地有人贬责蛇口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地方，袁庚知道小平同志在市里听完汇报后不讲话，也不表态，因此他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这个口号犯不犯忌？我们冒的风险不知道是否正确？我们不要求小平同志当场表态，只要求允许我们继续实践试验。”袁庚这种不给客人出难题的聪明做法，使小平同志和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袁庚开始提出的口号是四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顾客就是皇帝，安全就是法律”。后来因为有人对后面两句有异议，因此，只用前面两句作为口号。但内地有人骂他，“袁庚要钱不要命，比资本家还要狠”。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是在什么时候说“蛇口发展快，是因为给了他们一点权力”？
梁灵光：袁庚接着说，工业区有很大的自主权，办事不需左请示右请示，看准了就可拍板定案。想当厂长、经理的人也没有什么后门可走，全部实行招聘制，靠本事吃饭，靠群众民主选举产生等等。说着，袁庚把由群众选举产生的年仅36岁工业区党委副书记乔胜利介绍给小平同志认识。小平同志高兴地说：“啊，这么年轻！”他要乔胜利到他身旁坐下，询问了他的工作经历、工资收入、家庭情况等。当听到乔胜利说正在自修香港管理协会的函授管理课程时，小平同志表示称赞。他说，要鼓励年青人挑起重担，多干实际工作。小平同志的话，表现出一位老一辈革命家关心青年干部成长的急切心情。
汇报结束后，小平同志等人首先登上微波通讯大楼，俯瞰整个蛇口工业区。接着参观了合资经营的华益铝材厂。随后到由一艘豪华旅游船明华轮改装成的“海上世界”作客。他称赞蛇口工业区在开展旅游事业上开辟了新路子，并应主人的请求，为我国首座海上旅游中心题名，即席挥毫写下了“海上世界”四个苍劲的大字。在视察蛇口工业区后，小平同志指出：“蛇口发展快，是因为给了他们一点权力。”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何时抵达珠海，珠海市委书记吴健民何时向他做工作汇报？
梁灵光：26日下午，小平同志结束深圳经济特区的视察，乘坐海军炮艇渡过伶仃洋，抵达珠海特区。前往唐家湾部队码头迎接的珠海市委书记吴健民等负责人与小平同志一一握手问好。小平同志按计划前往中山市，下榻于由香港知名人士霍英东先生和中山市合资兴建的中山温泉宾馆。在前往中山途中，吴健民在车上摊开小地图，抓紧时间，向小平同志做工作汇报。吴健民介绍说，珠海原是一个渔村式的三等县，穷得很。建市前（1978年）工农业产值仅有8100万元。没有什么工业。一年财政收入才639万元。自从执行全面的开放政策和创办特区以来，利用毗邻港澳的有利条件，引进了一批批加工项目，绝大部分装备了社队企业，搞活了经济，稳定了边境。到了去年（1983年），工农业产值已达到近两个亿，如果加上斗门县，就是近5亿元了。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在中山留下一句名言：“不走回头路”。他是在什么地方讲的?
梁灵光：28日上午9时，在中山市委书记谢明仁等人的陪同下，小平同志到宾馆后山——罗三妹山散步，一直登上山顶。下山时，道路崎岖不平，警卫人员建议原路返回，小平同志意味深长地说：“不走回头路。”这一句话，充分反映出小平同志的非凡胆识和气度。霍英东先生讲，当听到小平同志说“不走回头路”，我心里踏实了，小平同志坚持走改革开放之路是坚定不移的，要中华民族走向现代化实现经济繁荣、文明进步是坚定不移的。当天晚上，我陪同小平同志、王震、杨尚昆等在中山温泉宾馆，会见了港澳知名人士霍英东、马万祺先生和澳门南光公司总经理柯正平等。小平同志又说：“办特区是我倡议的，不晓得成功不成功？看来路子走对了。”霍英东、马万祺先生认为试办特区是成功的，试办特区的政策是对头的。小平同志听了很高兴。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到珠海特区视察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重要指示？
梁灵光：29日早上，吴健民等珠海市委领导人赶到中山温泉宾馆，接小平同志到珠海视察。小平同志视察了拱北海关、石景山旅游中心、九洲港直升飞机场和南山工业区等地方。
在视察珠海特区最早引进的毛纺厂时，小平同志仔细地参观了洗毛、混合、梳毛、走锭、纺纱、合股、成件、包装各个工序。年轻的厂长黄国明向小平同志介绍了整个流程情况。
接着，小平同志到二楼参观了狮子电子厂。这是一家自行设计、生产收录机、音响的工厂。年轻的厂长李振领着小平同志沿着整条生产线一边看，一边做详细介绍。小平同志对该厂引进样机，加以消化、创新的做法表示赞赏。
最后，小平同志兴致勃勃地观看了产品展出橱柜。然后，他凝视着青年厂长，询问是那个学校出来的。当听说是自学的，小平同志马上称赞说：“是自学成才的啊。好！”接着询问李振多大年纪，当得知李振只有28岁时，小平同志露出满意笑容说：“好！年轻人管理工厂好。年轻人办事好。”这显示出他十分关心对接班人培养这个问题。
小平同志这次南方视察，亲眼目睹了深圳和珠海两个经济特区的巨大变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在珠海宾馆，吴健民等人见小平同志日理万机，难得抽空来特区一次，于是请他题词留念。小平同志询问写什么。吴健民马上说：“对珠海经济特区评价之类的话……”
小平同志走到侧面一张准备好的摆着宣纸、笔墨的写字台。他干脆利索，大笔一挥，题写了“珠海经济特区好”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是小平同志对中国创办经济特区决策在四五年实践之后的又一次肯定，也是他对珠海经济特区建设的一次检查结论。在场的珠海特区建设者深受鼓舞，报以热烈的掌声。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在顺德清晖园停留期间，有些什么活动？
梁灵光：在珠海前往广州途中，在顺德清晖园停留半小时，小平同志听取顺德县委书记欧广源关于生产情况的汇报。小平同志说：塘鱼产量高、值钱。各种糠皮都可以养鱼。我在泰国访问时，看到他们的饲料都是糠皮加鱼粉，便宜得很。小平同志问欧广源，你们年产塘鱼1.5亿斤，多少人口？欧广源答：81万。小平同志说，那就平均每人180斤，没有日本多。日本每10人就有1吨鱼，所以日本人的体质好。小平同志还询问了顺德县每年出口塘鱼有多少万斤？欧广源答1000万斤。小平同志说，山和水能解决大问题，我们的山用得还可以，水就用得很少。
小平同志听完欧广源汇报后，十分高兴，鼓励顺德干部群众要按自身的生产特点，因地制宜布局，尽快富裕起来。
当日，小平同志从顺德抵达广州，下榻于珠岛宾馆。
采访者：邓小平同志为深圳补写题词很有戏剧性，民间流传各种说法，具体情况怎么样？
梁灵光：梁湘等深圳市领导听到小平同志为珠海特区题词后，才发现自己错失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小平同志视察深圳特区后，究竟怎么评价深圳？能不能也请他题个词。梁湘等人焦急不安，他打电话向省里求助。当得悉小平同志将在广州过春节的消息后，决定派人到广州请求小平同志为深圳特区题词。市委接待处长张荣接受这个重任，急忙赶到广州，先找尚昆同志说明来意。杨尚昆表示会尽快找机会向小平同志转达深圳市的要求。两天过去了，还没有回音，张荣被搞得寝食不安。2月1日早上，杨尚昆找机会对小平同志说：“你说珠海经济特区好，深圳经济特区不是更好吗？”上午10时左右，小平同志在珠岛宾馆内小花园散步回来，一进门，小平同志的女儿邓楠就说：爸爸，深圳的字还没写啊，深圳的同志还在这里等着。小平同志说：不是回北京写吗？等他们吃饭的时候，邓楠就讲了：现在他回不去，拿不到题词这个春节不好过。小平同志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下，起来就走到台前，台上早摆好了笔墨纸砚。小平同志拿起笔来提笔就写：“深圳的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邓小平，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六日。”
小平同志十分细心，在落款时，没有落在广州下笔时的时间，而是把时间稍稍提前了一点，落在他离开深圳的那一天。这表明他在深圳时已经有了这个评价。张荣高兴地将题词送给广东省领导传阅。接着，赶回深圳。市委领导看了小平同志的题词之后，无不欢欣鼓舞。
第二天，恰好是甲子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小平同志为深圳特区的题词，就通过深圳电视、广播及《深圳特区报》和大家见面了。和深圳一河之隔的香港电视台立即转播，小平同志的题词在海外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小平同志为深圳经济特区题词之后，2月2日又应邀为即将竣工开业的广州花园酒店题写酒店名。花园酒店是以香港第一位华人议员利铭泽等港澳方股东与广州市政府各占50％的股份兴建的。1977年10月，小平同志刚复出不久，他在北京接见港澳同胞国庆代表团和香港知名人士利铭泽夫妇时，严厉地批判了林彪、“四人帮”对待华侨的反动政策，揭开了落实各项侨务政策的序幕。因此，当小平同志得悉花园酒店即将开业的好消息，欣然提笔题下了“花园酒店”四个字。当时，正值中英两国就香港回归谈判处于重要关头，港澳商家人心浮动，小平同志的题词，除了对广东改革开放的成就表示肯定外，也表明了他对港澳爱国商人投资国家现代化建设的支持，稳定了外商在中国投资的信心，在当时的港澳商界引起了轰动的效应。
2月1日晚上，小平同志、杨尚昆、王震在广东省委、广州军区领导人任仲夷、王猛等陪同下，出席了中共广东省委、省政府在广州军区礼堂举行的盛大的春节联欢晚会，同广州地区各界代表1400多人共庆新春佳节。当小平同志等进入联欢会场时，全场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代表省委、省人民政府致辞，对小平同志、王震、杨尚昆亲临广东视察工作和出席春节联欢晚会，表示热烈的欢迎。这时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表示祝愿小平同志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春节愉快，健康长寿。在广州，小平同志等还参观了白天鹅宾馆，称赞这是搞得较好、赚钱的大饭店。在珠岛宾馆，小平同志亲切接见了广东省五套领导班子成员，和他们一起合影留念。2月5日，小平同志离开广州，乘专列前往厦门视察。我和刘田夫、宋志英等到火车站为小平同志送行。
这次小平同志南方视察，为深圳、珠海经济特区亲笔题词和作了重要讲话，肯定了广东的建设成就，肯定了办特区的路子是正确的，给广东和特区建设以决定性的支持，坚定了办特区的决心和信心。
小平同志南方视察前，国内对改革开放的认识很不一致；小平同志南方视察后，廓清了迷雾，指明了方向，基本上统一了全党的思想和全国人民的认识，提出了进一步加大对外开放的力度，调动了全党和全国人民的积极性。
小平同志视察回京之后，他对中央几位负责人进一步谈了特区的开放政策和怎样进一步开放的问题。他说：“这次我到深圳一看，给我的印象是一片兴旺发达。深圳的建设速度相当快……蛇口工业区更快。”“特区是个窗口，是技术的窗口，管理的窗口，知识的窗口，也是对外政策的窗口。……特区成为开放的基地，不仅在经济方面、培养人才方面使我们得到好处，而且会扩大我国的对外影响。”他明确指出：“我们建立经济特区，实行开放政策，有个指导思想要明确，就是不是收，而是放。”
小平同志这次南方视察和回京后的重要讲话，充分肯定了广东的建设成就以及试办经济特区的做法和经验，并殷切希望特区继续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发挥“四个窗口”的作用，给广东和经济特区建设以决定性的支持，极大地鼓舞了广东的广大干部和群众，对广东乃至全国进一步搞好改革开放和办好经济特区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谷牧说，小平同志这次南方视察，“给那些有关兴办经济特区是是非非的议论，基本上画上了句号”。
鉴于深圳前几年着重抓了内向型商业贸易以及工业发展不快的状况，谷牧要求深圳市委在发展方向上进行调整，在3年内将深圳办成一个以工业为主、以出口创汇为主的外向型的综合性的出口基地。那时，因怕引起外界的误解和不安，谷牧提出不提调整和转向，而提“爬坡”。我们都赞成他这一巧妙的提法。
深圳“爬坡”虽然难度很大，但深圳坚决按照中央和省委的指示办事，努力调整产业结构，尽快向外向型转化，积极打进国际市场，为国家多出口、多创汇作贡献，真正起到了“四个窗口”的作用。
广东三个经济特区，根据特区的性质、任务和经济特点，冲破了旧的管理体制的桎梏，进行了一系列的大胆改革，初步发挥改革试验场的作用。尤其是深圳特区，在管理体制改革方面成绩斐然。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改革人事干部制度，普遍推行经理（厂长）负责制和采用招聘合同制，选贤任能，广招四方之才。（2）1980年首次将0.8平方公里土地进行有偿转让，又和港方大量合作开发房地产，解决了建设初期的部分资金问题。（3）改革基建管理体制，在设计及施工方面，打破“官方”包办、行政分配的老办法，实行设计搞评比、工程搞投标、施工搞承包的办法。这一做法可节约投资，缩短工期，提高质量。（4）改革财政、金融体制。在财政方面，主要改革统收统支制度，扩大企业财权，实行多种形式集资，以财生财。在银行方面，开展银行业务交叉，扩大信贷领域，实行经营项目多元化。（5）改革商业流通体制，主要是疏通渠道，打破地区、行业界限，实行一业为主，多种经营，做活生意。在外贸方面，打破过去独家经营和内外贸分割的状况，搞内外贸易一体化，产供销一条龙，并普遍推行“创汇承包”的经营责任制。（6）改革劳动用工和工资制度。主要是推行劳动合同制和浮动工资制，打破“铁饭碗”，以充分调动职工的积极性。（7）在蛇口工业区改革国家统包供给的住房分配制度，实行职工住房商品化。
广东的经济特区在体制改革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绩，有些经验，省委、省政府加以完善，然后在全省推广，收到较好的效果，对全国也发挥了“窗口”的作用。
采访者：1985年春节期间，邓小平同志再次到广州，他有什么活动？
梁灵光：1985年2月15日至25日，小平同志一行44人在王震的陪同下，从北京乘火车到广州休息和过春节。19日晚，小平同志、邓颖超、徐向前、王震、杨得志、韩先楚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任仲夷、广州军区司令员尤太忠等陪同下，出席了广东省委、广州军区党委在广州白天鹅宾馆举行的春节联欢晚会，同广州地区党政军民一起欢度春节。我代表省委、省政府致辞，祝愿小平同志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春节愉快，健康长寿！演出结束后，小平同志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我和任仲夷、尤太忠、王猛等陪同下，接见了演出的文艺工作者，并同他们合影留念。22日、23日，小平同志、王震、余秋里在白天鹅宾馆、珠岛宾馆分别会见了香港、澳门爱国知名人士霍英东先生、马万祺先生，同他们分别进行了亲切的交谈。小平同志祝他们春节好，并向港澳同胞致以节日问候，希望他们和港澳同胞为香港、澳门的繁荣昌盛作出贡献。霍英东、马万祺祝贺小平同志新春愉快，健康长寿。我和广东省党政领导人、广州军区负责人尤太忠、林若、王猛等参加了会见。25日，小平同志在王震陪同下返回北京。
小平同志这次到广东，虽然没有视察深圳，但他对深圳特区给予极大的关注和支持。同年6月29日，他在会见阿尔及利亚外宾时指出：“深圳经济特区是个试验，路子走得是否对，还要看一看。它是社会主义的新生事物。搞成功是我们的愿望，不成功是一个试验嘛。”小平同志把经济特区视为“社会主义的新生事物”，这一性质的确定，无疑澄清了当时社会上某些人对举办经济特区的疑虑和糊涂认识。
采访者：成功创办经济特区，是广东改革开放的一项重大成就。特区不仅创造了经济奇迹，而且为香港、澳门回归也作出了贡献。
梁灵光：广东三个经济特区经过十多年的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果。截至1991年底，深圳、珠海、汕头三个特区共开发建设了110多平方公里的城区面积，兴建了14个工业区，共完成基本建设投资400多亿元，投资环境日趋完善。三个特区实际利用外资52亿美元，同外商合作兴办起“三资”企业4000家，“三来一补”企业7000多家。在80年代，广东三个特区同国内27个省市并与国家27个部委广泛开展资金、技术、人才、原材料等方面的联合，合办内联企业5200多家，内地实际投入资金40多亿元。在这些内联企业中，又有引进了外资，形成了把外引与内联结合在一起的独特的引进方式，有力地促进了特区经济的发展，也推动了内地经济的发展。1991年，三个特区外贸出口额达38.9亿美元，占全省的28.4%，较好地发挥了小平同志提出的“四个窗口”的作用。
广东三个经济特区经济迅速发展。1990年与创办特区的1979年相比，各项经济指标都有大幅度的递增。例如深圳市10年来国内生产总值年平均递增47.8%，工业总产值年平均递增69.2%，农业总产值年平均递增17.3%，出口贸易额年平均递增72.5%，预算内财政收入年平均递增59.9%。经济特区已成为广东甚至全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区之一。
（未完待续）
来源：《广东改革开放决策者访谈录》，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